看看新闻Knews记者 章一叶
2020-04-22 08:51
有人曾问普京:“你打算一直做总统吗?”
普京笑道:“说什么傻话,你以为我要做100年总统吗?”
这一回答相当普京,看似否定,却留了余地,进退自如。
许多人心中的这个“终极之问”,本该在4月22日“落地”。
按原计划,俄罗斯人民会对宪法修正案进行投票。若投票通过,现任总统任期清零,普京有望继续执政至2036年。
然而,俄罗斯疫情不断恶化,累计确诊已超过5万例。普京坦言,俄罗斯第一波疫情的高峰尚未到来。
举国抗疫,宪法修正案的公投被迫推迟。
不过,若干年后回看,疫情或许只是俄罗斯历史上极不起眼的一笔,“战斗民族”并未偏离普京划下的轨迹。
无论何时投票,悬念都不大。“长普京时代”,终究会到来。
西方迫不及待地用一种“早就知道”的口吻质问:普京之后,为何还是普京?
全文约5800字 阅读约需8分钟
为何有人对普京顶礼膜拜?
为何西方对普京又惧又恨?
一、见证
1989年11月9日,德国柏林。
人群呼喊着、推搡着,有人用手扯,有人用铁锹砸,有人用棍棒敲......象征“冷战”铁幕的柏林墙,就这样被一片片撕碎,轰然倒塌。
这一历史性时刻,印在了普京心里。那一年,他37岁。
当时,普京是苏联情报机构克格勃特工,驻守在前民主德国的德累斯顿市。
柏林墙倒塌,苏联没有激烈回应。克格勃陷入了一片混乱。
在德累斯顿,抗议人群走上街头。他们捣毁了前东德情报机构(斯塔西)的办公室,随后又包围了克格勃的办公楼。
楼里一共只有6名工作人员,但这里存着很多机密文件,一旦被人群冲破,后果不堪设想。
普京打电话向附近的苏联军事基地求援。
不料,对方公事公办地回答:“没有莫斯科的命令,我们不能干预。”
普京事后回忆说:“没有人来救我们,一切只能靠自己。”
抗议者试图冲进大楼,普京用德语警告说:“你们不要闯入,我们已经得到许可。谁敢闯入,我就开枪!”
普京的警告镇住了抗议者。几个小时后,他们终于散去。
成为克格勃特工,是普京少年时代的梦想。他在圣彼得堡大学读书时说过,要在克格勃“发挥聪明才智,成为祖国的栋梁。”
德累斯顿的对峙,普京涉险过关。
后来,他透露过当时的绝望:“我感到这个国家要没有了。”
西方媒体讽刺说,这是普京人生中的最大创伤,因为他为之奋斗的祖国,在那一刻无情地抛弃了他。
多米诺骨牌的倒下,就在一瞬间。东欧剧变,两德统一,“冷战”铁幕被撕碎。
这一切,对苏联来说,是地缘政治的重大挫败,是“帝国”走向衰亡的标志。
有人说,就像看着大明亡了的锦衣卫,普京亲眼见证了国家的急速衰落,目睹了西方的“节节胜利”。
问题是,这种经历,会对普京产生何种影响?
二、接棒
在克里姆林宫,抬头随处可见象征沙皇权威的双头鹰。
双头鹰图案,源于东罗马拜占庭帝国。沙皇(Tsar)一词,则源自罗马帝国的凯撒大帝(Caeser)。
俄罗斯的国徽,就是一只金色双头鹰,鹰头上顶着彼得大帝的三顶皇冠,鹰爪抓着象征皇权的权杖和金球。
这一切,透露着俄罗斯民族的勃勃雄心。
然而,上世纪九十年代,这份民族雄心却被阴霾遮蔽。
短短十年间,国家分崩离析,宣告瓦解;经济全面恶化,几近崩溃。
国家虚弱之时,危机接踵而来。
1999年,高加索山脉北侧烽烟再起。车臣非法武装趁着俄罗斯衰落,挑战战端寻求独立。
车臣位于里海与黑海之间,是进出高加索的咽喉要道。沙俄历经五十年征战,才将其收于麾下。
车臣乱局背后,还藏着西方的无形之手。车臣若独立,其“示范效应”将给俄罗斯带来灾难性的后果。
遏制分裂,不仅关乎民族的骄傲,更关乎国家的稳定。
平定车臣的重任,落在了总理普京身上。
这一年,他47岁,已经离开情报界,投身政坛短短十年,他就坐到了俄罗斯联邦总理的位子。
不过,这时的俄罗斯政坛一片混乱。总统叶利钦像做实验一样,换了无数任总理。
普京虽然当了总理,对民众而言却依旧是个生面孔,一个“无名之辈”。
车臣问题,是普京作为总理的第一次大考。处理得当,前途无量;处理失当,仕途尽毁。
有人向普京建议,听听车臣武装分子的诉求,谈判解决问题。
普京一口回绝:“俄军将战斗到底”。
话狠,人更狠。
普京说:“如果在厕所里抓到恐怖分子,就把他们溺死在马桶里!”
凭着这股“赶尽杀绝”的劲头,俄罗斯短短数月内重创车臣非法武装,锁定胜局。
从柏林墙倒塌到车臣战乱,十年间,无论是社会秩序还是经济状况,叶利钦治下的俄罗斯,都是一败涂地。
车臣一战,俄罗斯人终于迎来一场“久别重逢”的胜利。
这份功劳,记不到叶利钦头上。他的执政错误已经铸成,他唯一的救赎,只能是“选择普京”。
1999年12月31日,新旧世纪交替之际,总统叶利钦突然发表电视讲话,宣布职位。
他说:“我想请求你们原谅,我们许多理想没有实现。我们曾认为容易的事,做起来却十分艰难......俄罗斯需要新的政治家带领人民步入新世纪。”
叶利钦随后将一支派克金笔和核武密码箱交给普京,并嘱咐:“请你照顾好俄罗斯。”
这突如其来的一幕,让无数俄罗斯人泪流满面,也让这个国家走进了“普京时代”。
三、转向
说起普京,你想起什么?穿着夹克开着摩托驰骋克里米亚?还是穿着军装戴着墨镜开着苏-27战机?
这些样子都是普京,但不是他与西方“斗法”的最初模样。
普京说过,苏联瓦解是二十世纪最大的地缘政治悲剧。
但带着痛苦记忆的他,却没有选择与西方直接“对抗”。
上任之初,普京与西方领导人频频互动。
2001年,普京和小布什两人初次见面,边走边聊。
作为一名前苏共党员和克格勃特工,普京突然神叨叨地说起一桩“感人”往事:自家乡下房子起火,一切烧成灰烬。废墟中,只有母亲的宗教纪念品保存了下来,这真是奇迹啊......
普京打出“宗教牌”,基督徒小布什受用吗?
会晤后的发布会上,记者问:“美国可以信任普京吗?”
小布什说:“看着这个男人的眼睛,我觉得他是一个极为坦诚和值得信任的人,我好像看到了他的灵魂。”
四目相对,还看到了灵魂?
坐在台下的国务卿赖斯,满脸难以形容的错愕。
美媒嘲笑道:是不是忘记普京是克格勃特工了?以情动人,策反别人,可是他的拿手好戏。
普京与西方的开局,看似颇为融洽。
“9·11”之后,谁第一时间给小布什打去慰问电话?是普京。
又是谁说服中亚国家配合美军的阿富汗战争?还是普京。
普京做出了和解的姿态,可这一切有用吗?
历史学家说,小心俄罗斯,它会在你一不留神的时候“满血复活”。
即便俄罗斯经济虚弱到仅相当于广东省,其庞大“体格”也让人无法轻视。
俄罗斯的“大国”基因,始终让西方充满警觉。
表面上其乐融融,背后依旧刺刀见红。
在俄罗斯西侧,北约多次东扩。
仅2004年,北约就扩招7个新成员,包括原苏联地区的波罗的海三国。北约势力,直指莫斯科城下。
在俄罗斯西南,伊拉克战争打响。
伊拉克与俄罗斯关系密切。美国打掉萨达姆政权,势必将压缩俄罗斯的中东势力范围。
表面上,普京的反应是克制的。
但西方媒体问道:有谁知道这些事件带来的心理冲击呢?
萨达姆雕像倒塌时,普京是否想起苏联瓦解时,那些纷纷倒下的雕塑?
中东欧多国“投诚”北约时,普京是否想起苏联瓦解时,那些相继离去的加盟共和国?
2007年的慕尼黑安全会议上,普京爆发了。他发表了当选总统以来对美国最激烈的批评:
“这个世界,出现了无节制的过度使用武力的倾向,美国在所有领域都越界了。这非常危险,从此没人会安全”。
普京的话外之音,大家都听得懂:俄罗斯与西方,就此别过。
2008年,小布什卸任前感叹道:“我们已经失去了他(普京),他走向了另一个方向。对此,我们无能为力。”
小布什的感觉是对的。普京的外交转向,已经到来。
四、警告
2008年8月8日,普京正在北京出席奥运开幕式。
俄罗斯的西南角,一场大战拉开序幕。
凌晨,格鲁吉亚政府突然出动战机,轰炸自治州南奥塞梯。
南奥塞梯是格鲁吉亚的“心病”。这个地区一直谋求独立,想与俄境内的北奥塞梯合并。
俄军闻讯后快速集结,数小时后,闪电出兵。
格鲁吉亚军队很快崩溃。
一天后,俄军扭转战局。五天后,俄军宣布胜利。
不过,当时的俄罗斯总统并不是普京。
俄罗斯宪法规定,总统只能连任两届。
2008年,普京任满,俄罗斯政坛“王车易位”:总统普京成了总理,总理梅德韦杰夫成了总统。
梅德韦杰夫说,发动俄格战争,是他独自决定的。
时任格鲁吉亚总统萨卡什维利不屑地表示:梅德韦杰夫无足轻重,根本拍不了板。
明眼人都看得出来,俄格战争是妥妥的“普式风格”。
“杀鸡用牛刀”的打法与车臣一战如出一辙。格鲁吉亚军力薄弱,俄军却出动海陆空三军,实施全纵深、多维度、多方向的联合火力打击。
更何况,没有普京的长期军事布局,俄军也不可能在几小时内“闪电出击”,一天内实现“后发先至”。
凡事预则立,不预则废。普京其实一直在防范格鲁吉亚。
格鲁吉亚在“颜色革命”后倒向西方,还一直叫嚣要加入北约。
北约东扩+“颜色革命”,这两件事儿,普京恨之入骨。
他岂能容忍美欧把“尖刀”插向高加索心脏?岂能接受格鲁吉亚一次次的挑衅?在普京看来,这是俄罗斯的“底线”,不容触碰。
俄格一战,是苏联解体后,俄罗斯首次海外用兵:重拳“打趴”对方,强烈警告欧美。
只是,警告有用吗?
五、对抗
俄罗斯和北约之间,有一个关于“承诺”的“迷思”。
俄罗斯的说法是:苏联即将解体之时,北约口头承诺“不东扩”。
北约的说法是:“承诺”无据可考,纯属无稽之谈。
于是,北约不断东扩,一次次挤压俄罗斯的战略空间。
北约将乌克兰视作遏制俄罗斯的战略支点。搞定乌克兰,几乎可以实现对俄“战略包围”。
乌克兰不断与西方“眉来眼去”。2008年申请加入北约,2009年与欧盟启动“东部伙伴关系”计划。
乌克兰显然没想到,这将引爆俄乌关系的“地雷”——克里米亚。
俄罗斯国土面积虽大,却面临“海洋困境”,其漫长海岸线终年被海冰包围。领土上直接面向暖洋的港口,只有黑海沿岸。
克里米亚,像黑海上的一艘巨型航空母舰,向东可去中亚,向西可到欧洲,向南可达地中海。
偏偏,这块战略要地被赫鲁晓夫“慷慨”送给了乌克兰。
这不能全怪赫鲁晓夫。当年他只想做个表面文章,怎会料到苏联解体,更没想到北约东扩。
送出去的东西,很难要回来。普京也一样,他说,从没想过这事儿,直到乌克兰危机爆发。
2010年,亚努科维奇当选乌克兰总统。他是“亲俄派”,对北约和欧盟通通“不感冒”。
华盛顿“恼羞成怒”,再次启动“颜色革命”。
2013年底,乌克兰危机爆发。反对派在基辅展开大规模示威,要求亚努科维奇下台。
如果俄罗斯不出手,亚努科维奇一定会被直接干掉。
克里姆林宫,普京紧急召集会议,研究营救对策。
会议从夜里紧锣密鼓地开到清晨。普京心生一计:既然要救亚努科维奇,何不趁此机会“肢解”乌克兰?
乌克兰一心向西,俄罗斯凭什么不能收回送出去的“大礼”?
普京最后下令:“为收复克里米亚,做好准备。”
历史,就是这么“有趣”。
如果没有苏联解体,俄罗斯不会失去克里米亚。如果没有北约东扩和“颜色革命”,俄罗斯不会收回克里米亚。
如何收回“故土”?西方国家的“科索沃作业”摆在普京面前。
克里米亚居民大多是俄裔,回归俄罗斯是民心所向。若让克里米亚人民族自决,俄罗斯胜算很大。
2014年3月16日,克里米亚公投,96%的民众选择“脱乌入俄”。
不用一兵一卒,不费一枪一炮,普京“开疆扩土”。
两天后,普京在克宫演讲,欢迎克里米亚“回家”,字字句句皆是肺腑之言。
普京怒批西方:“一连串的‘颜色革命’,人民的情感被无耻利用”......“北约不断东扩,我们一次次地被欺骗。”
演讲不时被掌声和“俄罗斯”的呼喊声打断。
有俄罗斯人说:“这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,是民族意识复兴的日子。我为祖国、人民和总统感到自豪。”
俄罗斯的高光时刻,西方却“大为光火”。
这一年,美欧联合抵制索契八国峰会,把俄罗斯踢出“G8”;并高举制裁大棒,在金融、能源和军工等领域围攻俄罗斯。
无数人惊呼:“新冷战”大幕,正在缓缓拉开。俄罗斯和西方,已彻底走向“对抗”。
六、反击
防守反击,是弱国对强国的常用阵势。
俄罗斯对阵西方,显然处于下风。从车臣战争到俄格战争,再到收复克里米亚,俄罗斯始终“以防为主”,局限于苏联的原势力范围。
叙利亚战争的爆发,终于让俄罗斯走出“传统领地”,打出一次漂亮的“反击”。
叙利亚是俄罗斯的中东盟友,且拥有俄罗斯唯一的海外军事基地(独联体国家除外)。
俄罗斯立场非常清晰,力保巴沙尔政权。
2015年9月30日,俄罗斯毫无征兆地吹响 “反恐”集结号,出兵叙利亚。
俄罗斯的猛攻,压制了“伊斯兰国”和叙反对派。“命悬一线”的巴沙尔政权重获生机。
对普京的这番操作,不少人嗤之以鼻。
毕竟,收复克里米亚之后,俄罗斯日子也不好过。
西方制裁持续加码,油价不断下探,卢布持续贬值,经济加速萎缩。
俄罗斯“自身难保”,还海外用兵?烧得起这个钱吗?
暗暗嘲笑的普京的,埃尔多安算一个。
俄军出兵2个月后,土耳其“手起刀落”,打掉一架在叙执行任务的苏-24战机。
此举“一石二鸟”,一是报复俄罗斯对土耳其支持的叙反对派的打击,二是讨好美国。
自家飞机被击落,普京却没立刻反制。
他早就看透了土耳其的处境。土耳其一心“向西”,进了北约还想进欧盟。这能实现吗?
西方世界“骨子”里就不相信这个处于东西方路口,国民信奉伊斯兰教的国家。
埃尔多安在西方“碰壁”,只是早晚问题。
这一出,普京不是没有经历过。
“机会”来得比预料得更快。
2016年7月15日,安卡拉发生政变,埃尔多安险些下台。
欧美国家选择观望,莫斯科却第一时间声援埃尔多安。有报道称,政变当晚,给埃尔多安通风报信,让他及时撤离的,正是普京。
政变后第四周,埃尔多安飞抵圣彼得堡“负荆请罪”。他不再要求“巴沙尔必须下台”,还与俄伊站在一起,扬言维护“叙利亚领土主权完整”。
拉拢了土耳其,普京在中东说起话来更硬气了。
美国在中东不再一家独大。“俄进美退”已是不争的事实。
对于土耳其的“近俄远美”,西方的报道听起来酸溜溜的:埃尔多安出国去“重要地方”谈工作,但他不是去华盛顿,他去了莫斯科。
埃尔多安见普京,谈的不仅是叙利亚,还有S400防空导弹。
买S400?土耳其是北约成员,在美制武器中强势插入俄制武器,什么意思?
美国很愤怒,北约很焦虑,不断喊话土耳其:S-400与北约反导系统不兼容!S-400或可获悉F-35战斗机的秘密参数!
西方媒体写得更直白:S400,北约的噩梦。
俄罗斯和土耳其,反倒轻描淡写:别担心,S-400不针对第三国。
这话听着耳熟。北约东扩时说过:“喏,这跟你们(俄罗斯)又没有关系。”
2019年7月,S-400防空导弹系统,高调运抵土耳其。
整整二十年,普京终于把一把“尖刀” ,“插”进了北约。
七、未来
普京,照顾好俄罗斯了吗?
有人说,有普京在,俄罗斯终于恢复了昔日帝国的部分荣光。
也有人说,有普京在,俄罗斯越来越孤立,国内经济越来越差。
问题是,若没有普京,若俄罗斯“趴下”,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会“就此作罢”吗?
答案显然是否定的。斗争,必然是长期的。
在普京带领下,俄罗斯和西方已经斗了二十年。
未来的“长普京时代”,普京与西方,显然还要“执着”地继续斗下去。